在白霧茫茫的大山“高嶺”中,天還沒有徹底放亮,早起的鳥兒剛剛從樹林間的枝頭上放開歌喉歡叫的時候,一位頭戴破舊草帽的老人,腳穿著一雙高筒雨靴,一只手里拄著一根柴棒,另一只手里提一把彎刀,肩上背著用竹條編織成的編籮,編籮里僅僅放著一瓶水,步履蹣跚地朝山上走去;陪伴老人的是枝頭上的喜鵲、黃鸝……還有一條名叫“家龍”的大黃狗。大黃狗時而躥在老人的前面,警惕地觀察著附近的動靜,時而又跑在老人的身后,護衛(wèi)著老人安全地行走在大山“高嶺”中的林間小路上。
大山“高嶺”里已經(jīng)是一片郁郁蔥蔥、綠樹成蔭、遮天蓋地的綠色世界了,行走在布滿山花野草和蟬鳴鳥叫的樹林里,老人的心情頗有幾分得意,并且有種如臨仙境般的感覺,于是老人便會情不自禁地哼上幾句山歌小調(diào),那熟悉的山歌小調(diào)便在大山“高嶺”的山山峁峁間久久地激昂和回蕩。這位老人就是已經(jīng)88歲高齡的廣西農(nóng)墾國有農(nóng)場退休職工龐祖玉。
在玉林的博白甚至整個廣西,誰家會讓88歲的老人這么孤單地在大山“高嶺”里這樣獨自行走呢?他有兒有女,兒孫滿堂,并且兒女都是吃公家飯的人,日子過得相當滋潤,就是他的老伴也和他一樣拿著上千元的退休金,場里還給龐老分了一套100多平方米的住房,本來生活完全可以過得有滋有味,可這個性格古怪的老頭,就是放下這么好的清福不享,非要成年累月地獨自住在荒無人煙的“高嶺“山上那間只有
一晃27年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飛快過去了。
27年里,龐老就是在這樣艱苦的環(huán)境下簡簡單單地生活著,并夜以繼日地為守護心中的這片綠而無私奉獻著。
在見到龐老的那一刻,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顫抖了幾下。
他身穿一件蘭色的圓領T恤和一條黑色短褲,皮膚黝黑,青筋暴露;經(jīng)受過無數(shù)次的風吹雨打,他那曾經(jīng)挺直的腰板已經(jīng)完全佝僂了下去;他的頭顯得有些瘦小,頭發(fā)卻還烏黑茂密,只有瘦長臉上的胡茬子已經(jīng)蒼白。他那張飽經(jīng)滄桑的臉也失去了往日的彈性和韌性,像阡陌縱橫的田塊,皺皺巴巴,幾道深深的皺紋刻在黝黑的腦門上,那里面似乎埋藏著很多精彩,蘊藏著很多奧秘。兩只深深陷下去的眼睛,雖然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和靈性,但是仍然讓人能夠感覺到那雙深陷下去的眼睛后所放射出的一束束耀眼的光芒。他的兩只腳很大,甚至比一般男人的腳還要大一些,但走路的姿勢和速度已不再協(xié)調(diào),像掌握不了平衡的人踩在鋼絲上那樣東倒西歪;他的身體也不再像當初那樣有韌勁和耐力,以致于每走上一段山路,都要大口大口喘上一會氣,才能調(diào)動他身上全部殘存的力量繼續(xù)前行。
就是這樣一位老人,從1985年退休到現(xiàn)在的27年艱苦歲月里,獨守著“高嶺”山上那間破舊的紅磚房,并與“高嶺”大山為伴,與樹木花草為鄰,用生命譜寫著一曲中國林業(yè)史上極具震撼力的英雄贊歌。
27年的斗轉星移,龐老耐得住沉悶和寂寞,激情抒寫著人間最美好的華麗篇章。
這位新中國第一代墾荒者,心甘情愿地把大山作為自己溫馨的家,竭盡全力地要把光禿禿的荒山變成綠樹成蔭的世外桃源,并憑借著他堅定的信念和視群眾的利益高于一切的大無畏精神,想方設法不斷改變著這里的山,這里的水。1955年,長期奮戰(zhàn)在生產(chǎn)一線的龐老因為工作的出色表現(xiàn),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從此他迎來了他人生中最輝煌、最自豪的一頁,因此他在1956年被評為全國農(nóng)業(yè)水利先進工作者,赴京參加先進工作者代表大會;1957年光榮地被評為首屆“全國勞動模范”,豪邁地踏上開往北京領獎的列車;1959年又以廣西農(nóng)墾系統(tǒng)積極分子的身份,興高采烈地赴京登上天安門城樓的國慶10周年觀禮臺……就是這只因勞動強度過大而漸漸彎曲變形了的右手,曾經(jīng)三次同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三次呀,想起當年幸福的情景,龐老激動地連嘴都抿不住。
此時此刻,龐老正滿心歡喜地坐在紅磚房門前那塊半截子磚頭上獨自欣賞風景,他的頭頂上有鳥兒歡快地飛來飛去,身邊臥著兩條已經(jīng)快要成年的小狗,龐老也把它叫“家龍”?!凹引垺笔驱嬂献钪覍嵉呐笥押妥钣H密的伙伴,特別在龐老的生命遇到極大危險的時候,勇敢的“家龍”便會奮不顧身地挺身而出,用自己的生命捍衛(wèi)著龐老的生命安全。曾經(jīng)有兩條“家龍”因救龐老而光榮地犧牲了,多么偉大忠實而通人性的狗??!記得有回巡山時,從草叢里突然竄出一條眼鏡蛇,蛇頭高高地昂著,火紅的蛇信子像閃電一樣,兇猛地要襲擊龐老時,“家龍”勇敢地和眼鏡蛇撕咬在一起,然而由于眼鏡蛇的毒性太大,“家龍”在咬死眼鏡蛇的同時,它也光榮地犧牲了。
龐老念念不忘曾經(jīng)為了救他性命而犧牲的那些叫“家龍”的狗。
這個孤獨而富有傳奇色彩的老人,衰敗的身體里包藏著一副無比堅強的硬骨頭,傲然地獨守在“高嶺”中那間幾乎無法遮擋風雨的破爛紅磚房里,為心中那份崇高的信念默默奉獻。
他能離得開自己的家人親戚和朋友,卻無法離開他日夜堅守了近乎一輩子的這幾架山這幾道溝,因為這幾架山幾道溝中成長起來的樹都是他的“孩子”,他要讓他的這些“孩子”能夠擁有一個很好的生長環(huán)境。
一路歡喜地巡山歸來歇息的時候,龐老就坐在他親手蓋起的那間紅磚房門前的大樹下,眼望著山山峁峁上那些一棵連著一棵一片接著一片大大小小的樹和草,再順便美美吸上幾口老式水煙筒,他覺得這是他人生最為美好的一種享受。
應該說龐老完全可以過幾天享清福的日子,完全可以幸福地安度晚年。但龐老不是這樣,他仍然默默地堅守在“高嶺”這個地方,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巡山護林。他常常對人說,我對黨對國家沒什么貢獻,可黨和國家卻給了我這么高的榮譽,我感覺到很慚愧,我應該多做一點工作,才能對得住黨,對得住人民,白領工資不好……
這是一位多么令人愛戴和敬佩的老人!
當之無愧地說,龐老這樣一位優(yōu)秀的共產(chǎn)黨員,是中國林業(yè)戰(zhàn)線上樹立起來的一個楷模,是一面高高飄揚的旗幟,是一個催人奮進的典范,是一首永遠被人們傳唱的英雄贊歌……
哦,尊敬的龐祖玉老人,面對骨瘦如柴的你,我感動得簡直連一句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話語也說不出來,你是活著的“楊善洲”,你是中國林業(yè)的楷模;你已經(jīng)88歲高齡 ,雖然骨瘦如柴,但你比我們?nèi)魏我粋€人都活得更剛強、更精彩、更豪邁、更富有激情。讓我們所有的林業(yè)人都虔誠地站在你的面前,向你致以深深的、最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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